朋友约写烟台方言词探源稿子,身为莱州人,想借一方宝地交流乡音乡俗。还望多赐教!
莱州方言把黄鼠狼叫水狼,其实与“水”没关系,此“水”非彼“水”,这“水”是指“尿”。“尿”又读水,如膀胱俗称“水脬”“水府”等,这“水”即指“尿”。说人不利索为“尿裆水库”,这“水”也是“尿”。黄鼠狼臊气似尿味,故有此名。
“抡”在莱州方言音“淋”,如“淋达”“淋个饼”,“淋腚甩风”等。
“额骨”莱州方言音变为“瓦骨”,正如“饿”咱读“卧”。所以刘海咱叫“瓦骨檐儿”,其实即“额骨檐儿”。
屋檐下的冰溜子咱莱州称为谷穗凌,即因形如谷穗而得名。
莱州方言说的草要(音)子,多用稻草,玉米皮等搓成。捆小麦时也用小麦秸直接做绳,称麦要子,麦要儿。本字应是约字。约又音yao(去声),指绳索。特指短绳。
莱州方言把用火烤等方法使木头弯曲叫“郁”,引申指把其他一些材料掰弯曲,如说把铁丝郁个钩。本字应是“煣”,音变为郁。如“蚰蜒”莱州读“郁蜒”,同样的音变。古人说,木直中绳,煣以为轮。是说符合墨线的直木头,可煣成中规的车轮。
玉米秸上端轻细的茎叫梗儿,玉米又叫棒子,所以棒梗儿就是咱们说的“帮格儿”。如说他瘦得胳膊和帮格儿一样。植物的梗也叫梃,所以用高梁梃做成的盖垫咱叫梃子盖,是包饺子离不开的工具。
愚陋是古代汉语词汇,表示见识少而蠢。莱州人音变为“玉劳(音)”,如说看我玉劳地连微信也不会发。
“灶文旮旯”,都知是指堂屋(正间)门后靠近灶门的角落。因灶上古代要贴灶王像的,所以,所谓“灶文旮旯”即“灶王旮旯”的音转。即灶王像附近的那个角落的省说。门后的位置也叫“门掩后”,咱说成了“门间后”。有童谣流传甚广,“小老鼠,唧咯唧,门间后来唱大戏”。每扇门后都可称“门间后”,只有堂屋门后还叫“灶王旮旯”。
现在年轻一代不知是否听说过的烹饪用具叫“柯杈子”。这是一种用y形树杈制作的简易箅子类工具,用在大铁锅上可放重量较大的嚣皿。柯即树叉,柯和杈一个古雅,一个浅俗,意思相同。故柯杈子一词并不土,还源头久远呢。只是现代的莱州农村还有柯杈子的用武之地吗?笔者不得而知。但它却带来了浓浓的乡愁。仿佛又见到柯杈子上面一大盆雪里蕻咸菜,嗅到了铁锅散出的王米饼子和煮地瓜的香气。
再说几个莱州方言词与读者切磋。 一,青蛙。莱州方言“青蛙”音“青怪”。儿时歌谣唱道:青怪,绿怪,花离板(音),老疥。是区别几种不同的蛙类的顺口溜。老疥即疥蛤蟆,学名蟾蜍。“蛙”字是个形声字,“虫”旁表义,说明“蛙”属“虫”类。“圭”表音。莱州方言读“怪(音)”与“圭”音相近,说明方言音保留了古音。牟平一带方言“青蛙”读音约为“青歪”,与莱州的“青怪”音近,也是古音的遗留。四川一些方言“青蛙”读音与莱州方言音同,有人认为可作为胶东人移民的证据之一。不管怎样,“蛙”的声旁“圭”是方言“蛙”字读音的根本依据。附带说一下“娃”字。现在“娃”也说成“娃娃”,指小孩。女娃,男娃,养娃等等。南方一些省份把“小孩”叫作“小鬼”,我们很是迷惑。其实,或许“小鬼”就是“小娃”的古音,“圭”与“鬼”音近,后来“娃”不读“圭”音了,就用音近的常用词“小鬼”代替了。另,“娃”既为“女”字旁,其字义也有与之相关者。如炎帝的小女儿叫女娃,游东海溺水而死,变作精卫鸟。这里的“娃”不当为“小孩”的意思。另如古诗句“酒被吴娃劝不休”里的“娃”肯定不是“娃娃”,哪有娃娃劝酒的道理?其实,这里的“娃”都是“美女”之义。“吴娃”就是吴地的美姬。
二,汽溜。胶东不少方言区都知道汽溜是窝窝头的俗称。据民俗知汽溜本有专指。过去腊月二十三小年,家家要蒸年糕。而怕年糕粘到锅边烤糊,就用玉米面做一些形似馒头的东西围在糕的四周,称为“挡糕汽溜”。后来把形似的窝头也叫汽溜。古人研究汉语单字发音有“急读之”和“缓读之”的概会。“急读之”就是把两个字的音快读合成一个音,“缓读之”即把一个字慢读分成两个音节。如古代有的方言把“笔”称作“不律”,这是“缓读之”。反之,把“窟窿”快读就是“孔”,这是“急读之”。根据这样的道理,我们觉得“汽溜”就是“球”的缓读。胶东人把雷电时出现的火球叫“火汽溜”,也是证明。至于为什么把“球”称为“汽溜”,或许与避讳粗俗词语有关。因“球”有骂人的用法,据说因其与“蛋”形似而转有“蛋”义。而“蛋”本身就有许多避讳的例子。如大家熟悉的木须肉,本身主料是鸡蛋炒肉,为避讳“蛋”,就以“木樨花”类比叫“木樨肉”,又音变为“木须肉”。又如,东北饭店里有一道菜叫“摊黄菜”,其实就是煎鸡蛋饼。
今天介绍几个见于元代语言词典的莱州方言词语。只是由于历史的变迁,其语音已变。1.别白。是分辩,辩说的意思。现莱州音辩北(音)。如“这事你不用辩白,我心里有数。” 2.敢则。意思是怕是,莫非。表揣测语气。莱州方言今音“敢子”。如“敢子他上坡了?怎么家里没人。” 3.喝掇。喝斥。莱州今音“哈大(音)”。如“你哈大谁?我是你哈大的?” 4.惊急列。也作惊急里,惊急力等。形容惊愕,惊恐,惊慌。莱州今音“惊诀列”。如“见野狗扑来,孩子惊诀列地钻到大人怀里。” 5.撧,现作撅,读觉。是用手折断某物。如元代戏曲里句子:“我敢各支撧折你腰。”“各支”是象声词,表示腰断的声音。虽有夸张,却很生动。现在用“咯吱”表示某些声响。莱州方言今把“撧”读“缺(音)”。如“撧根树枝当鞭子杆。”两人吵架时或威胁对手“再不老实,我撧你!”
再试说一个词“噶沙”。莱州人形容俩人关系好,形影不离有句调侃的话“鱼头不离噶沙”。咱当然知道“噶沙”是鱼鳃。但“魚鳃”怎么叫成了“噶沙”呢?我们想当是由“颌(音ge二声)鳃”音变而来。“颌”是口。而鱼的呼吸器官叫“鳃”,它是长在魚头两侧,与魚头相连的,所以才说“鱼头不离噶沙”,其实就是“鱼头不离颌鳃”。“颌腮”就是“口鳃”,是挨着口的鳃。“噶”音和“割”音在莱州方言多有语音转变的例子。如“不割舍”表示不舍得的意思,莱州人说成“不噶实”。“割肉”说成“噶油”。否于“鳃”音变成“沙”音也有例证。如“洒水”莱州话音是“sai水”,说明“sa”和“sai”两个读音是可以互相转换的。您觉得俺说的差不离儿吗?
莱州方言中还有不少古已有之的词语,因为用字生僻,或认为有音无字,或不知所从。现举数例,与乡亲们共赏。1.唵。音an,三声。是把食物放在手里吞食的意思。莱州方言今用。如“他往嘴里唵了一把芝麻”。唵的食物一般是颗粒状或粉末状的。2.旱魃。“魃”音“拔”,传说是引起干旱的怪物。莱州方言今读“旱包”,是语音变异。过去一遇干旱天气,村民就说要“打旱包”,就是驱除引起干旱的妖魔。3.漦水。即口水。普通话“漦”读二声,莱州话今读三声。4.窎远。“窎”音掉,是深远的意思。可以和“远”组成“窎远”。莱州今音与普通话相同。如“他家住村西北头,挺窎远的。”5.庋。音归。是搁置,收拾的意思。古语说“庋藏”即收藏。莱州方言有“庋置”一词,表示收拾,安置义。如“把躺柜上东西庋置庋置”。 6.溷水盆子。(溷水缸)“溷”音hun,四声。是肮脏的意思。莱州话有“溷水盆”,“溷水缸”的说法。或用“浑水”理解,是有距离的。“浑水”是与“清水”相对而言。“浑”是因水中泥沙多而成。而“溷水”应和“洁净水”相对。显然,刷锅水等是脏水,不是浑浊的水。7.殛。音ji,二声。义为杀死。如夏天打雷,说某人或畜被雷殛了,一般指触电一身亡。不应理解为“雷击”。8.尥蹶子。音料决子。本指牲口踢后腿,也用来比喻人因各种原因乱蹬腿的动作。莱州话现用。如一人被踢了一脚,讥讽对方说“你还会尥蹶子!”9.㧟。这字读kuai,一声。有两个意思。一个是大家熟悉的搔,挠义。如“㧟痒痒”。另一个含义是用胳膊挎着某件物品。如“㧟篓子卖鸡蛋”,这个意思莱州方言读guai,去声。10.劙。音li,二声。是割开,拉开的意思。莱州方言今用。如“把这块木头用刀子劙下来。”“手叫铁丝劙出血来了。
本文作者:婴里 |